巳时末,钱管事带了一群人,准时的出现陆家门前。
陆家的大门紧闭着,老何在门加了两根粗木棍,然后蹲在地上无声地哭泣。
他为这个家守了将近九年的门,现在终于是守不住了。
外面喊了几声家叫开门,听到里面没反应,外面也就没了声音。
老何心里纳闷,难道他们就这样走了?
老何疑狐地站起来,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,打算从门缝里张望,看看外面的情况。
却有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,老何回头,惊讶地差点叫出声,这不是那个钱管事的手下吗?每次钱管事过来都带着他。他是怎么进的院子?
老何不由得看了眼门边那堵高墙。
来人手上一使力,轻而易举的就把老何给拽开,然后一边一脚踹掉了两根顶着门的粗木棍,手一抬,卸掉了门栓,把门打开来。
钱管事带着人大步迈过门槛,径直朝里面去了。
“你们不能进去,不能把宅子收走啊,天杀的,这是官邸啊,你们怎么敢”老何又哭又叫,想要追上去把人拉住。
却被先进来开门的那人一把摁在了门背后,那人冷冷道:“这样的人家还值得你为他们卖命吗?不想死就老实点,或许你还能继续在这里看门。”
老何怔愣住,他还能继续在这里看门?
陆有仁此刻就坐在自己的书房里,他的心思纷繁杂乱,无数的人和事在他脑海中如同走马灯似的浮现,他甚至想起了已经死去了很多年的父亲,那时候,他才十一岁,已经油尽灯枯的父亲躺在一张破败的床上,拉着他的手,断断续续地叮嘱有仁啊,一定要,万般皆下品惟有高,要,光宗耀祖
那时候他郑重地点头,把父亲的话刻在了心里。
只是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对于穷人家来说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,三餐不继,朝不保夕,哪来的钱?要不是私塾先生跟父亲交情深厚,看他可怜,免了他的束脩,他早就放牛去了。
那时候是真苦啊,母亲一个人操持着一亩三分地,帮有钱人家浆洗衣裳,做女红,没日没夜的忙碌,有口吃的都剩给了他,对他的唯一要求就是念好书。
他就发狠了的念书,什么头悬梁锥刺股,在他这都是平常事,没有更好的先生,没有更好的资源,他只有比谁都用功,才能脱颖而出。
皇天不负苦心人,他的付出得到了回报,他成了淮安史上年纪最小的秀才,而后认识了纪家三爷,得到了纪家的资助,再后来,认识了沁茹,沁茹一心要嫁给他,不顾全家人的反对
从此他的生活改天换地,锦衣玉食,高官厚禄,往来无白丁。
纪氏什么都满足他,唯有对娄氏不能容忍,而后,一步步走到了今天。
陆有仁抬眼望了望窗外的那树海棠,还是纪氏亲手种下的,从一颗小树苗长成了如今繁盛的模样,开的如火如荼,如霞似锦,花还没谢呢,陆家却要败落凋零了。
陆有仁心中涌动着无尽的悲凉。成也纪氏,败也纪氏,纪氏走都走了,却给他留下了这么一个祸害。
“老爷,三小姐还没回来,小的是不是去找找?”朱旺进来回话。
陆有仁摆摆手,有气无力道:“随她去吧!”
一个个都走了,现在就剩他一个孤家寡人了。
老管回来说,送二小姐去了澜衣坊,他才想起来,前段时间芳华出门,不是去看芳蔼就是去澜衣坊,说是置办嫁妆,现在想来,芳华是去澜衣坊见世子了,今儿个芳华去澜衣坊,应该是去投奔世子了吧!
也好,芳华有世子照顾着,总比跟在他这个没用的父亲身边要好。
至于芳蔼,谁知道她去了哪里,或许投奔她大姐去了,也是个不孝的东西。
“老爷,那小的是不是把东西收拾一下?”朱旺觉得凭老爷的一己之力是保不住这宅子的,最后还是得走人。
三小姐都收拾了不少东西,让老管驾车拉走了,也没说拉到哪里去,可老爷就是一根筋不让收拾,眼看就到午时了。
陆有仁没好气道:“收拾什么?不用收拾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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